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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和穆晚秋有了肌肤之亲后,林沐不想自己这个有些恋爱脑的女人再待在天津了,所以他让沉青禾把穆晚秋送到了香港,同时发电报让在香港的李宁玉多照顾一些。
或许是林沐的魅力足够大,也或许是这个时代残留的三从四德的观念影响,李宁玉居然没有难为穆晚秋这个“妹妹”,反而抱团取暖成了知心姐妹。
林沐将文件替党组织拍照了复本之后,便将原件给站长吴敬中送了过去。吴敬中一见挺高兴,说工作终于告一段落,咱们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晚上带你太太来我家,让那孩子认认义母,你也顺便给大家伙儿亮一亮你的新肩章。
于是,林沐急忙给家里打电话,是老妈子接的,翠平虽然来此已经几个月了,但仍然不习惯电话、抽水马桶和烧煤球的炉子。他让老妈子转告太太,说晚上有应酬,让她将新做的衣服准备好。他还想叮嘱一下让翠平弄弄头发,但最后还是决定回去接她时再说。这些琐事都是他们日积月累的矛盾,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解决得了的。
果然,等林沐回到家中,翠平还蹲在阳台上抽烟袋,他安排的事一样也没做。老妈子在一边打拱作揖地赔不是,说太太这些日子心情不好,先生您要好好说话。他不愿意被佣人看到他们的争吵,不管老妈子是受命于军统局还是中共党组织,这些事被传出去都只会有害无益。
林沐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对翠平说道:“晚上站长请你去见他太太,需要穿得正式一些才好。”
吴敬中虽然在天津有了好几处宅子,但始终与自己太太住在旧英租界常德道1号那所大宅子里,所以他对世俗的礼节非常重视,经常对手下讲,纲常就是一切,乱了纲常,一切也就都乱了。
翠平听见林沐的话,便收拾起烟袋和“烟灰缸”,回到卧室,这才说道:“我不想去见那些人,他们明明是些杀人魔鬼,坐在一起却装得好像是一群小学校里斯文的先生,让我越想越恨,总忍不住要拉响手雷把他们都炸死。”
林沐只好说道:“我跟你解释过许多次了,这是工作需要,是革命事业的需要。”
林沐必须得说服翠平,这种应酬是无法推托的。军统局对属下的内部团结有着极其严格的要求,所以,不论是站长一级,还是侦探、办事员之类的下级人员,各种联谊活动以及私人之间的往来非常稠密,然而,翠平每一次参加这类活动,总是会给别人带来不快。当然了,她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或言语,只是一到地方她便把那对粗眉拧得紧紧的,脸上被太阳灼伤的皮肤因为神色阴郁而越发地晦暗,有人与她讲话,她也只是牵一牵嘴角,既没有一丝和气的神色,也没有一句言语。这与军统局所谓的“大家庭”气氛格格不入,特别是让那些因为丈夫参与接收而一夜之间浑身珠光宝气的家卷们大为恼火,便忍不住回到家中大发牢骚,而这些牢骚的作用也已经对林沐的工作造成了极其不利的影响。
于是,林沐亲自动手替翠平拿出新作的印度绸旗袍、美国玻璃丝袜和英国产的白色高跟拷花皮鞋,又从首饰匣中挑出一串长长的珍珠。林沐不怕危险,也不怕牺牲,然而,做这些事却让他感到极度的屈辱。他虽然从来也没有在心底埋怨过组织上对他不理解,但他有些埋怨组织上没有把翠平教育好。他正在从事的是一项极其危险的工作,在这个环境中翠平显然没有给他帮上任何一点小忙。
在他拿衣物时,翠平一直深深地低着头,坐在床边生闷气,这时她突然说道:“你整天把我关在家中,根本就没有把我当作革命同志,更没有给我任何革命工作。”
林沐只能好言相劝道:“你住进这所房子本身就是革命工作,另外,如果你想散心,可以出去玩嘛,抽屉里有钱,站里边有车,到哪去都行,干什么都行。”
“你是想让我跟你们站里那些阔太太一样混日子吗?我可是堂堂正正的游击队员。”翠平抬眼盯住他,黑眼珠在燃烧。
对于女人的反抗,林沐无计可施,他终于体会到了原剧中余则成的无奈了,只好说道:“那么你看该怎么办才好呢?”
“给我工作,正式的革命工作。”翠平表现出当仁不让的勇气。
“你又不识字,而且……”林沐勐地咬断口里不中听的话语,转口道:“现在正是党的事业最关键的时期,党要求你潜伏在这里,你应该很高兴地服从才是,因为,潜伏也是革命工作之一呀!”
自从抗战胜利以后,曾经有半年多的时间与党组织没有任何联系。那是一段痛苦不堪的回忆,要求他一边学习并实践对共产党人的搜捕、刑讯和暗杀,一边等待为党组织做工作的机会。因为经历过那么艰难的考验,所以他对翠平轻视潜伏工作的态度很不满意。他觉得,翠平之所以不能理解组织上的用意,主要是因为她不是知识分子的缘故。他这样想丝毫没有轻视农工阶级的用意,只是这种无知无识的状态,让翠平对党的革命理想和斗争策略无法进行深入的理解。然而,他又确实不擅长教导翠平这样的学生,无法将党的真实用意清楚地传达给她,因为他是个后世民主的人,只会讲些干巴巴的道理,而翠平脾气硬,性格执拗,最不擅长的便是听取道理。所以,虽然他们是革命同志,但却无法沟通他们的革命思想。为此,林沐心中非常痛苦,而且是那种老老实实,刻骨铭心的自责。
无奈之下,他只好再一次对翠平妥协,表示今晚应酬过后,他一定提请组织上给她安排任务。
翠平却说道:“组织上早已安排过了,协助你工作就是我的任务。”
那么好吧,林沐只得又退了一步。不过,这次让步总算是给他带来了一点工作成绩――翠平终于同意用香皂洗头了。
许是因为林沐答应了她的要求,翠平今晚还算合作,将清洁的长发在脑后挽了个光润的发髻,但看上去却有些显老,与时髦的衣饰也不般配。林沐止住了她往脸上扑粉的动作,只让她擦了一点润肤油和唇膏,因为,她的皮肤黑得确实不宜扑粉。
吴敬中见到妆扮一新的翠平,笑得非常开心,说这才好嘛,打扮起来真是好看。又对林沐下命令说道:“你可不许苛待我的干女儿,要尽可能地给她买些好衣服。”
林沐卡地一声碰响鞋跟表示从命,却没有留意到站长的话只是玩笑。
站长吴敬中的夫人是位身材高大,性格粗豪的老女人,50多岁,据说是北洋时期一位督军的女儿,那位督军是行伍出身,于是女儿便继承了家风,颇有些巾帼不让须眉的神采。翠平向吴敬中夫人行大礼认亲,老女人也为她准备了非常贵重的首饰和衣料作为见面礼。前来观礼的都是军统局的同事,马奎紧跟在林沐身边,一个劲地恭维他有大运气,日后必定会升官发财,妻贤子孝、姬妾香艳,姻亲满朝。
林沐不即不离地应酬着马奎,希望没有得罪他。这个家伙既有可能是杀他的刽子手,也会是他在军统局里的竞争对头。天津站在不久的将来会出现一个副站长的空缺,马奎和情报处处长陆桥山巴结这个位置已经许久了,而林沐这次被及时地晋升,便很自然地让他成为了这个位置的候选者之一。成为副站长之后,他便可以看到通过照相电报传来的蒋介石的亲笔手令等最高级的机密。这也是他必须要完成的任务,在军统局里职位越高,他对党组织做出的贡献就越大,因此,他与马奎的关系便不得不势如水火。
马奎今天的话很多,巴结得吴敬中和吴敬中的太太都很高兴。他对翠平的话也很多,甚至主动带领她楼上楼下参观了站长豪华的住宅,而且是半弯着腰在前边引路,像个旅馆里的门僮。这让林沐很是后悔没有事先提醒翠平,因为,马奎的前任便是被他这样给恭维死的。那人是组织上给林沐安排在军统局中的搭档,他死后,林沐便常常感到孤单。
这一晚,翠平在聚会的后半段突然高兴起来,与其他几位太太有说有笑的,她的宝坻口音与吴敬中太太的ah口音相映成趣,却让林沐看着担心,因为,他猜不透翠平这份高兴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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