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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平城之围（第1页）

前203年，楚、汉在广武（河南荥阳广武）相持数月，胜负未决。八月，项羽与刘邦约定，双方平分天下，以鸿沟（河南荥阳的古运河）为界。鸿沟以西归汉，鸿沟以东归楚。

九月，项羽送还所俘获的刘邦的父亲、妻子儿女，率领军队解围东归。刘邦准备返回西边，张良、陈平对刘邦进言说：“汉已占领大半个天下，诸侯军也都归附。楚军兵疲粮尽，这是上天亡楚的时机，现在如果放过楚军不去进击，就是所谓‘养虎为患’。”刘邦接受了他们的计策，乘项羽退兵之机，率军尾追项羽到达阳夏（河南太康）南面驻扎下来，与韩信、彭越约定日期，合围进攻楚军。

十月，刘邦尾追项羽到达固陵（河南太康南），韩信、彭越两人却迟迟不派兵来。楚军反击，汉军大败，刘邦又退入营垒，深挖沟堑固守。刘邦问张良：“诸侯不来赴约，怎么办？”张良说：“楚军就要被打垮了，但韩信、彭越还没有给予封地，他们不来本是情理中的事。韩信立为齐王，不是你的本意，韩信自己心里也不踏实。彭越本来平定了梁地，当初你因为魏豹的缘故任彭越为魏国相。现在魏豹已死，彭越希望封王，而你却不早作确定。大王你要是能和他们共分天下，就可以使他们马上前来。现在你要是能将睢阳（河南商丘）以北到谷城（山东平阴）的地封给彭越，把陈地（河南淮阳）以东直到近海的地全部封给韩信，使他们各自为战，那么楚军就容易打败了。”刘邦采纳了张良的意见，韩信、彭越都率领军队前来参加会战。

十二月，项羽到达垓下（安徽灵璧），作战失利，粮食断绝。刘邦与韩信、彭越等诸侯军队，重重将项羽包围。夜里，项羽听到汉军从四面唱起楚地的歌，大惊说：“汉军都已占据楚地了吗？”深夜，项羽在军帐内饮酒，慷慨悲歌，伤心流泪，侍卫们也都哭了。项羽奋然跨上他的乌骓马，部下壮士八百多人骑马随从，朝南冲出包围，纵马奔驰。天快亮时，汉军方才觉察，命令灌婴率领5千骑兵追赶。项羽渡过淮河，能跟上的随骑只有一百多人。项羽到了阴陵（安徽定远），迷失了道路，问一农夫，农夫骗他说：“往左。”结果陷入了一片沼泽，被汉军追上。

项羽带兵向东走到东城，只剩下28个随骑，追赶的汉军骑兵有几千人。项羽估计不能脱身，对部下说：“我从起兵到今天，已有八年了，身经70余战，没有失败过，这才称霸天下。然而今天受困在这里，这是天要亡我！今天定要决一死战，愿为诸位痛痛快快地打一仗，冲破包围，斩杀汉军将领，砍掉汉军的旗帜。一定要打胜三次，让诸君知道是天要亡我，不是我用兵打仗的过失。”于是将随从分为四队，朝四个方向各自冲去，约定在山的东面分三处集合。项羽呼喊着冲去，斩杀汉一位将军，汉军望风披靡，项羽与他的骑兵在三处会合。汉军不知项羽在哪一处，把军队一分为三，重又包围起来。项羽往来驰突，又斩杀汉军一都尉，杀死士兵数十百人，再次聚集随骑，只不过损失了两骑而已。项羽问随骑：“怎么样？”骑兵们都敬服地说：“正如大王所说的那样。”

项羽想从东边渡过乌江，乌江亭长备船靠岸正在等待，对项羽说：“江东地方虽小，但方园千里，有几十万民众，也足够称王了。希望大王急速渡江！现在只有我有船只，汉军赶来，没有其他船可渡。”项羽笑着说：“天要亡我，我渡江干什么？况且我项籍带领江东弟子八千人渡江西进，今天无一人生还，纵使江东父老爱怜而拥立我为王，我有何面目见他们？纵使他们不说什么，我项籍难道不感到内心有愧吗？”说罢，把乌骓马赏赐给亭长，命令随骑下马步行，持剑交战。项羽一人又杀死汉军几百人，他自身也受伤十多处。项羽回头看见汉军骑兵司马吕马童，说：“你不是我的老相识吗？我听说汉王悬赏千金买我的头，并给封邑一万户，我为你们做好事吧。”说完自刎而死。

汉将楚地全部平定，独鲁城（项羽封地曲阜）坚守礼仪，为主人尽忠守节，不降。刘邦把项羽的头挑在竹竿上让鲁城人看，鲁城才开城归附。刘邦于是向西来到定陶（山东定陶），乘马奔驰进入韩信军营，夺取了韩信的军队。

前202年正月，刘邦改立韩信为楚王，都下邳（江苏睢宁）。二月，刘邦在定陶汜水北面登皇帝位，是为汉高帝。

五月，刘邦在洛阳南宫摆酒设宴。齐地人娄敬去戍守陇西，路过洛阳，通过乡党虞将军求见刘邦，劝刘邦到关中建都。娄敬说：“秦地依山带河，四周有险塞可防守，即使突然出现战乱危机，百万军队可以立刻召集。凭籍秦朝原有的基础，利用最好的肥沃土地，这真是天府之地。陛下你进入函谷关建都于关中，山东（函谷关以东）地方即使发生战乱，秦的旧地仍可保全。这好比与敌人博斗，不扼住他的咽喉，击他的背，是不能取得全胜的。如果陛下你据守秦的故地，这正是扼住了天下的咽喉而击他的背啊！”刘邦问臣子们，群臣都是山东人，争着说：“周朝称王几百年，秦朝只传二世就灭亡了。洛阳东边有成皋，西边有崤山，背靠黄河，面向伊、洛二水，它的险固也是很可依靠的。”刘邦问张良，张良说：“洛阳虽有险固，但腹地狭小，不过几百里，田地瘠薄，且四面受敌，这里不是用武的地方。关中左有崤山、函谷关，右有陇西、蜀地，沃野千里，南有巴、蜀的富饶，北有胡地草场畜牧的利益，依靠西、南、北三面险阻防守，只以东面控制诸侯。诸侯安定，可通过黄河、渭水漕运天下粮食以供京师。诸侯若有变乱，顺流而下，可以转运积聚的粮食。这真是坚固的千里金城，天府之国啊！娄敬所说是对的。”当天刘邦乘专车西行，在长安（西安）建都。任命娄敬为郎中（宫廷侍卫），赐姓刘。

高祖六年（201年）初，有人上书告韩信谋反，刘邦问众将，都说：“快点出兵，把那小子坑杀！”刘邦问陈平，陈平说：“人家上书说韩信谋反，韩信知道吗？”刘邦说：“韩信不知道。”陈平说：“陛下你的精兵比起楚国哪个强？”刘邦说：“超不过楚国。”陈平又说：“陛下的将领，带兵打仗有能超过韩信的吗？”刘邦说：“没有人能赶得上韩信。”陈平说：“现在兵比不上楚国精，将领又赶不上韩信，出兵攻楚，是促使战争发生啊！我私下为陛下感到危险。”刘邦说：“该怎么办呢？”陈平说：“古代天子有巡狩出行的制度，可会见诸侯。陛下你只管去巡游，假装是巡游云梦（湖北潜江一带），在陈县会见诸侯。陈县是楚国的西部边界，韩信听说天子会见诸侯出游，他一定会没有顾忌地在郊外谒见。谒见时陛下捉拿他，这仅仅是一个力士就能办好的事而已。”刘邦于是派出使者通知各诸侯在陈县相会，并出巡南行。

韩信听说皇上出巡，独自怀疑恐惧，不知该做些什么。有人对韩信说：“斩杀钟离眛的头以谒见皇上，皇上一定很高兴，没有什么可忧虑的。”

钟离眛原是项羽麾下武艺超群的五大将军之一，向来与韩信关系很好。项羽死后，钟离眛投归韩信。刘邦怨恨钟离眛，听说他在楚国，便诏令楚国捕捉钟离眛。

韩信听从有人的意见，去见钟离眛。钟离眛说：“汉王之所以不敢来攻取楚国，是因为我钟离眛还在您这里。如果您想抓我去讨好汉王，我今天死去，您随即也就灭亡了。”钟离眛大骂韩信一通后自杀。韩信带着钟离眛的头去谒见刘邦，刘邦命令武士将韩信捆绑起来。韩信说：“真像人家说的：‘狡兔死，走狗亨；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现在天下已经平定，我本该烹杀。”刘邦说：“有人告你谋反。”于是把韩信加上刑具，押回长安。

刘邦从陈县返回，到了洛阳，又赦免韩信，封韩信为淮阴侯。韩信知道刘邦畏忌他的才能，常常推托有病，不相见，不随从，平日怏怏不乐。心里又常为与周勃、灌婴同列为侯而感到羞耻。

天下刚刚平定，刘邦因为儿子年幼，兄弟又少，便以秦朝孤立无援灭亡为鉴戒，大封同姓宗族，以镇定、安抚天下。把韩信原有的领地划分为两个属国，以淮东53个县，封堂兄刘贾为荆王。以薛郡、东海、彭城36个县，封弟弟刘交为楚王。又把云中、雁门、代郡53个县，封兄长刘喜为代王。把胶东、胶西、临淄、济北、博阳、城阳73个县，封自己微贱时同居女子所生的儿子刘肥为齐王。

刘邦废除秦朝烦苛的礼仪，所行仪制法令都很简易。但他的臣子们争功，饮酒醉卧，乱呼乱喊，拔剑击柱，刘邦十分厌恶。叔孙通进言说：“应拟定朝廷礼仪”。刘邦说：“可以试一试，只是要容易一些，估计我能实行的就订上去！。”

叔孙通曾是秦朝博士，熟悉文献经典，采用古代礼制，与秦朝的仪制相混杂，拟订了新的礼仪。征召鲁地儒生30多人，与皇上亲近的臣子中有学问的人，以及弟子一百多人，在野外实习、练习了一个多月。对刘邦说：“可以看一看了。”刘邦看了之后说：“这些礼仪我都能够做到。”于是下令臣下实习。

长乐宫建成，诸侯臣下都来朝贺。在黎明之前，谒者（传令官）指挥礼仪，臣下依次进入殿门，在东边排开阵势，面朝西。侍卫官排列殿阶两边，手握兵器，打着旗帜。刘邦将要上殿，于是警戒，刘邦所乘的辇车才出房门。谒者引导诸侯王及其以下俸禄六百石的官吏，按次序敬贺，没有谁不肃敬恐惧。行礼完毕，又摆设礼酒。侍卫们在殿上，都伏身在地，低着头，以尊卑次序起身敬贺。频频敬酒之后，谒者传言“罢酒”，御史（监察官）执法拉出不按礼仪行事的人，把他们带出殿外。整个朝贺礼仪完毕直到摆酒宴，没有人敢喧哗或违反礼仪。刘邦高兴地说：“我到今天才知道做皇帝的尊贵啊！”于是任命叔孙通为太常（礼仪官），赐黄金五百斤。

当初，刘邦平定三秦后，立韩襄王的孙子信为韩王，都阳翟（河南禹县）。刘邦登上帝位，认为韩王信有武勇才略，所封的地方北边接近巩县、洛阳，南边靠近宛县、叶县，东边有淮阳，都是天下强兵征战的要地。于是又把太原郡31县置为韩国，把韩王信徙封到太原以北的地方，让他去防御匈奴，在晋阳（山西太原）建都。韩王信向刘邦上书说：“韩国挨着边境，匈奴常来侵扰，晋阳离边塞遥远，请求修建马邑城（山西朔县），以作王都。”高帝答应了韩王信的请求。

这年秋，匈奴在马邑围攻韩王信，韩王信一边请朝廷救援，一边多次派使者出使匈奴，请求和解。汉朝廷怀疑韩王信派人出使匈奴，有叛变的意图，便派人责备韩王信。韩王信害怕被加罪诛杀，于是以马邑投降匈奴。冒顿随即带兵向南，越过句注山（山西雁门山），到达晋阳。

高祖七年（前200年）冬，刘邦亲自率大军征讨韩王信。此时刘邦威权至极，志高气傲，在铜鞮县（山西沁县）打败韩王信的部队，斩杀韩王信的领将王喜，韩王信逃亡投奔匈奴。韩王信部将曼丘臣、王黄等人，立赵国的后裔赵利为王，收集韩王信溃败的散兵，与匈奴联合，打算进攻汉军。匈奴派左、右贤王率领一万多骑兵，与王黄等人驻屯在广武（山西广武）以南，直至晋阳。汉军进攻他们，匈奴逃走，汉军乘胜追击。适逢天气十分寒冷，大雪纷飞，士卒有十分之二三冻掉了手指。

刘邦到了晋阳，听说冒顿军驻在代谷（山西繁峙），想去进攻冒顿，派人去窥视匈奴军的动静。冒顿埋伏了他的壮士及肥壮的牛马，只能看到老弱的牧民及瘦弱的牲畜。汉派出去探察的使者有十个人回来，都说可以去攻击匈奴。高帝又派刘敬去出使匈奴窥探，刘敬还没有回来，汉军32万人已全部出动，向北逐击匈奴。刘敬返回后报告说：“两国交战，本来应该炫耀自己的实力，显示自己军队的优势。如今我前往匈奴，只看到瘦弱的牲畜，老弱的牧民，这一定是想显现短处，埋伏了精兵以图战争胜利。我认为不可去攻击匈奴。”这时，汉军已经出发，越过了句注山。刘邦大怒，谩骂刘敬说：“你这个齐地奴虏，靠着能说会道做了官，如今却胡说八道来使我的军队丧气！”于是把刘敬囚禁于广武。

刘邦率军前进，到平城东，军队还没有全部赶到，冒顿发动精锐骑兵40万，将汉军分割包围。高帝被围困在白登山上（平城东北），内外不能相救援。天寒地冻，7天7夜，水断粮绝，汉军上下都十分恐惧害怕。于是刘邦用陈平的计谋，派使者暗中给匈奴阏氏送去丰厚的财物。阏氏对冒顿说：“两国君主不应该相互攻打围困，现在即使占领了汉朝的土地，单于你也终究不能在那里居住啊!况且汉朝君主也有神灵保佑，单于你要明察此事。”冒顿原先与王黄、赵利约定会师，而王黄、赵利的军队迟迟不来，冒顿怀疑他们与汉军有密谋，于是撤除包围圈一角。恰逢天有大雾，陈平命令强弩加两个箭矢，从解围的一角向外射击，又派汉军内外来往，匈奴没有发觉。刘邦冲出包围，快马奔走，太仆腾公却照样缓缓而行。到了平城，汉朝大军也相继到达，匈奴骑兵便解围而去。

刘邦到了广武，赦免了刘敬，说：“我没有听用你的话，以至被围困。我已经把在你之前出使匈奴的十人杀死了。”封刘敬为关内侯。

高祖八年（前199年），匈奴单于冒顿不断侵害北境，刘邦为此很忧虑，问刘敬有什么对策。刘敬说：“天下刚刚安定，士卒长期征战已疲惫不堪，不可能用武力去征服冒顿。冒顿杀了他的父亲自立为单于，把母亲们当妻子，靠武力作威作福，也不可以用仁义去劝说他。只可作长久之计，让他的子孙成为我们的臣属罢了。但是我怕陛下你做不到。”刘邦说：“为什么？”刘敬说：“陛下你假使能把嫡生的长公主给冒顿为妻，以丰厚的财物为嫁妆奉送给他，冒顿就一定会很爱慕公主，立她为阏氏，公主生了儿子，一定会立为太子。陛下你把每年汉朝四季多余的财物，而又是匈奴缺少的东西多奉送给他，并且派遣能言善辩的人以礼节去晓谕他，这样冒顿在世，他就是你的女婿。冒顿死了，那么外孙就继位为单于。哪里听说过外孙同外祖父抗礼的呢！这样就可以不经过战争而逐渐臣服匈奴。假如陛下不能遣送长公主，而让宗族女子或后宫嫔妃假称为公主，让冒顿知道之后，他就不会尊重和亲近假公主，这样做是没有好处的。”刘邦说：“很好。”刘邦想派遣长公主去，吕后知道后日夜哭泣，说：“我只生了太子和一个女儿，为什么要抛弃给匈奴！”刘邦最终未能派遣长公主去匈奴，而是取平民家的女子假称为长公主，嫁给了冒顿为妻。派刘敬前往匈奴缔结和亲盟约，约定汉朝与匈奴结为兄弟，汉朝每年送给匈奴大批棉絮、丝绸、粮食、酒等物资，双方以长城为界，互不侵扰。两国关系得到了暂时的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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