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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夕阳如梦四（第2页）

玲珑雪雁虽然未必知道江左布衣此时不在江左而在沙漠，江左布衣却绝对知道飞天蝙蝠的老巢在哪里。

黄昏，又是黄昏后。江左布衣和萧无痕还在滚滚黄沙之间。

萧无痕站在已经清除了流沙清清楚楚露出来的整块巨石。江左布衣笑了，这是他今天第十一次笑了，笑得极其清爽和舒服。每当他这样笑的时候，萧无痕知道他定然又想清楚了什么。

“这是一个暗道通口。”江左布衣道，“那个杀死了三个糊涂鬼又故布疑阵的凶手从这里逃走了。也许无论是凶手还是三个糊涂鬼都是从这里出来的，只不过三个糊涂鬼永远也不能从这里回去了。”

萧无痕道：“这个通口怎生打开？江郎精通天下各种机关设置，想必能够迎刃而解。”

江左布衣道：“这个机关设置并非怎么高深，只不过是设置在沙漠，而且用了整块巨石，才会有让人难以想象之感。”他徐徐走到萧无痕身边，瞧着萧无痕脚踏着的地方，随之俯身，用手指轻轻叩动着石块。

萧无痕退后几步，此时狂沙如同一场惊心动魄的噩梦一般悍然兴起，远远望去，黄沙汇聚成龙，一条条在天地间飞腾纵横。狂纵而且渺远的声音似乎要撕破长空，而且还沉沉地掩压下来。

江左布衣的一袭布衣被狂沙掀起，猎猎作响。他眯起了眼睛，突然拍出一掌。

这一掌端的有石破天惊的力量和气势，在他身前身后狂纵如龙的黄沙因这一掌之力而形同沸水，望空中疾飞，竟然汇聚成一朵硕大而辉煌的菊花。

菊花开在秋天，这里的秋天早已经远去，而下一个秋天还要很久才会到来。

沙漠从未曾开过菊花，沙漠很少看得到有什么花开。

这一朵黄沙被掌力劈开汇聚而成的黄花，虽然夕阳已去，但是余光还好，在余光中这多黄花恢弘而且艳丽。只是没有花香，有的是狂沙破碎时的气味。那是熔铸着电和火的气味。

人在天涯，寂寞瘦成黄花。

当年的翩翩美少年已经人比黄花瘦。两鬓霜雪这个时候肆意开张，仿佛飘来漫漫雪影。

巨石轰然发出一声虎啸，随即江左布衣身前现出一个洞口。洞口乍开，漫漫黄沙投射进去，漫漫雪影吹飞而入，江左布衣飘身进入了暗道。

这是在沙漠里开掘出来的暗道，所用人力之重，所费心机之深，所承艰险之大，所需物力之艰，绝非常人所能想见。能够想到在沙漠下建筑这样的暗道的人，不是神鬼莫测的天才，就是异想天开的疯子。不过这个人成功了，世的事，通常天才或者疯子更容易成功，因为专心致志的坚持和不计后果的进取。

有志者事竟成，苦心人天不负。没有卧薪尝胆之恒心，没有破釜沉舟之意志，天地间任何事情都难以成就。

萧无痕想象不出究竟是什么人开掘了这条暗道，又是什么时候这条暗道被修成。他在江左布衣身影一瓢即逝之后，也飞身投进了洞口。

进入暗道之后，萧无痕不得不惊叹造物的匠心独运，也不得不钦佩人力的鬼斧神工。原来此处乃是天早在沧海变桑田之前就留下的石头山，通体皆是重重累积天衣无缝的岩石，当天地沧桑变幻发生的时候，沙漠形成，慢慢吞噬，而这座石头山依然伟岸生长，绝不向天意低头，终究是天地之力至伟，造化之功至大，不仅无可比拟，而且无可抗拒。大沙漠将这座石头淹没，深藏不出，难见天日。

这条修建在沙漠之下石头山中的暗道里居然燃着长明灯，星星点点在暗道两边石壁描出了两痕灵烟一般的光影，虽然不甚明亮，却也看得清暗道中的情形。江左布衣这个时候就站在右手边的石壁前，在他头悬着两盏长明灯。

此时狂沙还在往暗道里猛灌，萧无痕道：“如果不经洞口关闭，不过十天这条豪夺天地造化的暗道就会被沙漠填满，那可真是天大的罪孽。”

江左布衣抬眼看着头的长明灯，道：“萧兄可看出这两盏灯有何异常之处？”

萧无痕抬头细细端详着这两盏长明灯，又瞧了瞧别处的长明灯，恍然大悟，道：“这两盏灯与别处的灯相比，似乎所带的风尘少了许多。”

江左布衣笑道：“萧兄天生慧眼，瞧得真切仔细，这两盏灯应该是常常被人碰触过，所以所带的风尘被人手抹掉，这应该就是关闭洞口的机关所在。”说话间，身形一纵，双手便轻轻触到两盏灯，两盏灯应手熄灭，却听头又是一声猛虎般的沉沉低吼，洞口已经闭合。

趁着朦胧如同点点幽梦的灯影，江左布衣观看着暗道的地面。暗道地面乃是岩石，天然形成台阶，向深远处飘去，不知深有几许。地面岩石自然有不知多少岁月堆积的尘土，仔细看去，凹处尘土几乎厚达数寸。

脚印，分明是刚形成不久的脚印。江左布衣在黯淡的光影中再次溢出了很清爽很舒服的笑容。向是四个人的脚印，向下是一个人的脚印。向和向下这个人的脚印都轻轻敷在地面，显然这个人的轻身之术已经跻身绝顶高手之列。

萧无痕也注视着那些脚印，道：“这些脚印告诉了我们三件事情。”

江左布衣转面看着萧无痕，道：“哪三件事情？萧兄不妨说说。”

萧无痕道：“第一件事情，那三个糊涂鬼的确是和凶手一起从这条暗道到的丧命之地，而且那三个糊涂鬼是被凶手胁迫，甚至是押解去的，因为那三个糊涂鬼的脚印极为沉重和凌乱，显见走的时候步履蹒跚。而凶手的脚印始终在三个糊涂鬼的后面，脚印虽轻却间隔很短，与向下时飘身纵去留下的脚印绝然不同，显见向时步伐很缓慢，很焦躁。第二件事情，那个凶手的武功极为高强，一身轻功更是江湖屈指可数，从他向下疾行的脚印便可看出，此人不仅武功高强，而且心机颇深，每掠出一步，都要刻意隐藏自己的轻功路数。所以，我们眼下很难从他的脚印推断出他的武功路数。第三件事情，他们是昨天夜里从暗道到达我们发现死者的地方的，这从凶手向向下脚印的深浅就可以推断出来，向的脚印似乎更浅一些，那是因为经过一夜已经敷了浮尘。我们自然知道押解他人慢行，无论轻功如何高深，脚印总是要比一个人一路疾行深一些，然而就眼下看来，似乎向走的脚印要浅。”

江左布衣道：“萧兄所言极是，由此可知萧兄武功心智委实高蹈绝伦，难怪世人都要不惜一切代价请萧兄为之排忧解难。也难怪那么多人要和萧兄作对，却想尽千方百计也难以出手。”

萧无痕问道：“江郎看出了什么？”

江左布衣道：“江郎看出来的没有萧兄那么多，只有两件事，一是那个凶手是个很讲究享受的人，即便是在杀人的时候，也会穿最好的行头。”

萧无痕有些惊异，目光闪动，问道：“江郎此言从何而来？”

江左布衣指点着凶手的脚印，道：“萧兄对中原最大最好最阔的瑞德祥应该也有耳闻，这个瑞德祥乃是天下声名最隆的绸缎庄，也经营着王公贵戚的衣饰鞋帽，江郎曾经去过那里，对那里经营的衣饰鞋帽甚是熟悉。这个凶手脚下所穿的便是瑞德祥千金难求的虬龙金靴，他的脚印中隐隐可辨瑞德祥天下绝无仅有的痕迹。而且方才江郎在拨动那两盏灯的时候，发现了此人手居然带着瑞德祥所卖的金丝手套。”

萧无痕问道：“第二件事情是什么？”

江左布衣淡然道：“这个凶手擅长用剑，而且是极重的剑，所以经年练剑之后，他的右边身子常年吃劲，右脚的脚印比左脚要重一些。江湖擅长用重剑的名家并不是很多，从这个人的身法看来，绝对得过名师的真传。”

萧无痕又问道：“江郎如何以为凶手用剑，而不是用刀？”

江左布衣道：“剑术主要在刺，所以下盘一定要稳要重，刀法在劈，所以下盘一定要灵要轻。慕容师兄用剑，秋水大哥用刀，江郎自然跟他们学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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