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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玄宗方吟玩诗句,有人进来,从手中夺去,玄宗急忙顾视,原来乃是杨贵妃。别人怎敢?贵妃瞧毕,掷还玄宗,又见案上有一薛涛笺,笺上写着《楼东赋》一篇,从头至尾,览了一周,不禁大愤道:“梅精庸贱,乃敢作此怨词,毁妾尚可,谤讪圣上,该当何罪?应即赐死!”玄宗默然不答。贵妃再三要求,玄宗道:“她无聊作赋,情迹可原,卿不必与她计较。”贵妃瞋目道:“陛下若不忘旧情,何不再召入西阁,与她私会?”玄宗见贵妃提及旧事,又惭又恼,但因宠爱已惯,没奈何耐着性子,任她絮聒一番。贵妃虽无可奈何,心下却好生不悦,嗣是朝夕侍奉,动多谯诃。玄宗也不去睬她,好似痴聋一般。做阿翁的,原应痴聋,做夫主恰不宜出此。
一日,复在便殿宴集诸王,各奏音乐,嗣宁王琎,即宁王宪子,见前回。颇善吹笛,特取过紫玉笛儿,吹了一套凌波曲。曲亦由玄宗自制。杨贵妃正在侍宴,听他依声度律,宛转缠绵,不由得情牵意动,待至罢宴撤席,诸王别去,玄宗暂起更衣,贵妃独坐,见宁王琎所吹的紫玉笛儿,搁置席旁,便轻轻取过,把玩许久,也按着原调,吹弄起来。玄宗闻贵妃吹笛,即出来听着。眼中瞧见紫玉笛,又转惹恼,便语贵妃道:“此笛由嗣宁王吹过,口泽尚存,汝何得便吹?”贵妃恰毫不在意,直待吹完原曲,方慢慢的把笛放下,《杨太真外传》中,说是吹宁王紫玉笛,按此时宁王宪早薨,应属嗣宁王琎,琎年轻,故贵妃为之移情,玄宗为之介意。起座冷笑道:“玉笛非凤舄可比,凤舄上被人勾蹑,陛下尚搁置不问,奈何恕人责妾呢?”玄宗听了,乘着酒后余性,便勃然道:“汝连日蹇傲,出言不逊,难道朕不能撵汝么?”贵妃怎肯受责,也抗声道:“尽管撵逐,尽管撵逐。”逼得玄宗无可转词,遂着内侍张韬光,送贵妃至杨国忠第中。
国忠不觉着忙,没法摆布,适值吉温入报军务,国忠遂与他商量。温愿乘间进言,当下趋入便殿,奏罢边事,又从容说道:“闻陛下新斥贵妃,臣愚以为未合。贵妃系一妇人,原无识见,有忤圣意,罪合当死,但既蒙爱宠,应该就死宫中,陛下何惜宫中一席,畀她就戮,乃必令她外辱呢。”玄宗不禁点首。及退朝回宫,左右进膳,即撤御前肴馔,使张韬光赍赐贵妃。贵妃对使涕泣道:“妾罪该当万死,蒙圣上隆恩,从宽遣放,未遽就戮,自思一再忤旨,不合再生,今当即死,无以谢上,妾除肤发外,皆上所赐,今愿截发一缕,聊报皇恩。”语至此,遂引刀自剪青丝一绺,付与韬光,且泣语道:“为我归语圣上,呈此作永诀物。”后来平康里中,求媚恩客,往往剪发为赠,想即从贵妃处学来。韬光领诺,随即回宫复旨。
玄宗正苦岑寂,欲再召梅妃入侍,适值梅妃有疾,不能进奉,因此抑郁异常。及韬光返报,将妃发搭在肩上,跪述妃言。玄宗瞧着一绺青丝,黑光可鉴,更不禁牵动旧情,乃即令高力士召入贵妃。贵妃毁妆入宫,拜伏认罪,并无一言,只有呜咽涕泣。玄宗大为不忍,亲手扶起,立唤侍女,替她梳妆更衣,重整夜宴,格外亲爱。
自后益加嬖幸,且屡与贵妃幸华清宫,赐浴温泉。温泉在骊山下,向筑宫室,环山建造,有集灵台、朝元阁,及飞霜、九龙、长生、明珠等殿,统是规模宏敞,气象辉煌。杨国忠、杨铦、杨锜,及三国夫人,一并从幸。车马仆从,充溢数坊,锦绣珠玉,鲜华夺目。而且杨氏五家,各自为队,队各异饰,分为一色,合为五色,仿佛似云锦粲霞,山林成绣,沿途遗钿堕舄,不可胜数,香达数十里。既至华清宫,辄张盛宴,到了酒酣面热,大家散坐。贵妃肌体丰硕,常觉香汗淋漓,玄宗因命往浴,宫中有池,叫作华清池,系温泉汇聚的区处,每当贵妃浴毕,临风小立,露胸取凉,别人原是回避,独有玄宗是见惯司空,不必禁忌,往往用手扪贵妃乳,且随口赞道:“软温新剥鸡头肉”,贵妃似羞非羞,似嗔非嗔,更现出一种妩媚态度。看官!你想玄宗到了此时,尚有不堕入情网么?贵妃又乘着初浴,特舞霓裳羽衣曲,罗衣散绮,锦彀生香。玄宗大悦,时适盛夏,遂留华清宫避暑。
转瞬间已是七夕,秦俗多于是夜乞巧,在庭中陈列瓜果,焚香祷告。贵妃亦趁势固宠,特请玄宗至长生殿,仿行乞巧故事。玄宗当然喜允,待至月上更敲,天高夜静,遂令宫女捧了香盒瓶花等类,导着前行,一主一妃,相偕徐步,悄悄的到了殿庭,已有内侍张着锦幄,摆好香案,分站东西厢,肃容待着。玄宗饬宫女添上香盒瓶花,焚龙涎,
玄宗本擅词才,乘着避暑余闲,迭制歌曲,令贵妃度入新腔,无不工妙,既而暑气已消,还入大内,按日里酣歌淫舞,沉醉太平,好容易由秋及春,园吏入报沉香亭畔,木芍药盛开,引得玄宗笑容满面,又要邀同爱妃,去赏名花。原来禁中向有牡丹,呼为木芍药,玄宗择得数种,移植兴庆池东沉香亭前,距大内约二三里。玄宗乘马,贵妃乘辇,同至沉香亭中,诏选梨园弟子,诣亭前奏乐。乐工李龟年善歌,手捧檀板,押众乐进奉,拟奏乐歌。玄宗谕龟年道:“今日对妃子赏名花,怎可复用旧乐?快去召学士李白来。”龟年领旨,忙去传召李白,哪知四处找寻,毫无踪迹。急得龟年东奔西跑,专向酒肆中寻访。看官可知道李白的出身么?他本是唐朝宗室,表字太白,远祖曾出仕隋朝,坐罪徙西域,至唐时还寓巴西。白生时,母梦见长庚星,因命名为太白。十岁即通诗书,既长隐岷山,不愿入仕,嗣复与孔巢父、韩准、裴政、张叔明、陶沔五人,东居徂徕山,号为竹溪六逸,且与南阳隐士吴筠,亦为诗酒交。筠被召入都,白亦从行。礼部侍郎兼集贤学士贺知章,见白文字,叹为谪仙中人,乃进白玄宗。玄宗召见金鸾殿,与谈世事,白呈入奏颂一篇,大惬上意,立命赐食,亲为调羹,即命留居翰苑,随时供奉。白以酒为命,终日沉醉,每至酒肆,即入内痛饮,龟年寻了多时,方遇着这位李学士,急忙传宣诏旨,促他应召。白已吃得酩酊大醉,手中尚持杯不放,并向龟年说道:“我醉欲眠君且去。”说毕,竟凭几欲卧。恰是高品。龟年再呼不应,只好用那强迫手段,令随身二役,将李白拥出肆外,搀上了马,驰至沉香亭来。及已至亭畔,始将他从马上扶下,左推右挽,入见玄宗。玄宗已与贵妃畅饮多时,才见李白入谒,且看他两眼朦胧,醉态可掬,料知不能行礼,索性豁免仪文,即命旁坐。白尚昏沉未醒,作支颐状,乃命内侍用水噀面,喷了数次,方将白的醉梦,惊醒了一小半,渐渐的睁开双目。顾见帝妃上坐,乃离座下拜,口称死罪。玄宗道:“醉后失仪,何足计较!朕召卿至此,特欲借重佳章,一写佳兴,卿且起来,不必多礼。”白始谢恩而起。玄宗仍命坐着,且述明情意,饬龟年送过金花笺,磨墨蘸毫,递笔令书。白不假思索。即援笔写道: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玄宗瞧着这一首,已赞不绝口,便命李龟年传集乐工,弹的弹,敲的敲,吹的吹,唱的唱,一齐唱和起来,果然好听得很。那时白又续成两首。但见是: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此诗固寓有深意。
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
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栏杆。
玄宗喜道:“人面花容,一并写到,更妙不胜言了。”随即顾贵妃道:“有此妙诗,朕与妃子,亦当依声属和。”遂令龟年歌此三诗,自己吹笛,贵妃弹琵琶,一唱再鼓,饶有余音。又令龟年将三诗按入丝竹,重歌一转,为妃子侑酒。乃自调玉笛谐曲,每曲一换,故作曼声,拖长余韵。贵妃持玻璃七宝杯,酌西凉州葡萄酒,连饮三次,笑领歌意。曲既终,贵妃起谢玄宗,敛衽再拜。玄宗笑道:“不必谢朕,可谢李学士。”贵妃乃亲自斟酒,递给李白。白起座跪饮,顿首拜赐。玄宗道:“卿系仙才,此三诗可名为何调?”白答道:“臣意可称为清平调。”玄宗喜道:“好好,就照称为清平调便了。”随饬内侍用玉花骢马,送白归集贤院,自己亦挈妃还宫。自是白才名益著,玄宗亦时常召入,令他侍宴。
适渤海呈入番书,满朝大臣,均不能识。独白一目了然,宣诵如流。玄宗大悦,即命白亦用番字,草一副诏。白欲奚落杨国忠高力士两人,乞请国忠磨墨,力士脱靴。玄宗笑诺,遂传入国忠力士,一与磨墨,一与脱靴。看官试想!这国忠是当时首相,力士是大内将军,怎肯受此窘辱?只因玄宗有旨,不便违慢,没奈何忍气吞声,遵旨而行。白非常欣慰,遂草就答书,遣归番使。玄宗赐白金帛,白却还不受,但乞在长安市中,随处痛饮,不加禁止。玄宗乃下诏光禄寺,日给美酒数甖,不拘职业,听他到处游览,饮酒赋诗,唯国忠力士,始终衔恨。力士乘间语贵妃,劝他废去清平调。贵妃道:“太白清才,当代无二,奈何将他诗废去?”力士冷笑道:“他把飞燕比拟娘娘,试想飞燕当日,所为何事?乃敢援引比附,究是何意?”贵妃被他一诘,反觉不好意思,沉脸不答。力士耻脱靴事,具见《李白列传》,唯渤海番书,正史未详,此处从稗乘采入。原来玄宗曾闻飞燕外传,至七宝避风台事,尝戏语贵妃道:“似汝便不畏风,任吹多少,也属无妨。”贵妃知玄宗有意讥嘲,未免介意。至李白以飞燕相比,正惬私怀,偏此次为力士说破,暗思飞燕私通燕赤凤事,正与自己私通安禄山相似,遂疑李白有意讥刺,不由得变喜为怒。自此入侍玄宗,屡说李白纵酒狂歌,失人臣礼。玄宗虽极爱李白,奈为贵妃所厌,也只好与他疏远,不复召入。李白亦自知为小人所谗,恳求还里。玄宗赐金放还。白遂浪迹四方,随意游览去了。暂作一束。
且说杨国忠揽权得势,骄侈无比,所有杨氏僮仆,亦皆倚势为虐,叱逐都中。会当元夕夜游,帝女广宁公主,与驸马都尉程昌裔,并马观灯。杨家奴亦策骑游行,至西市门,人多如鲫,拥挤不堪,公主前导,吆喝而过,行人都让开一路,由她驰驱。独杨家奴当先拦着,不肯少退。两下里争执起来,杨奴竟挥鞭乱扑,几及公主面颊。公主向旁一闪,坐不住鞍,竟至坠下。程昌裔慌忙下马,扶起公主,那杨氏奴不管好歹,也将昌裔击了数鞭。两人俱觉受伤,即由公主入内泣诉。玄宗虽令杨氏杖杀家奴,但也责昌裔不合夜游,把他免官,不听朝谒。玄宗也算是两面调停。杨氏仍自恃显赫,毫不敛迹。国忠尝语僚友道:“我本寒家子,一旦缘椒房贵戚,受宠至此,诚未知如何结果。但我生恐难致令名,不如乘时行乐,且过目前哩。”人生第一误事,便是此意。虢国夫人,素与国忠有私,至是居第相连,昼夜往来,淫纵无度。每当夜间入谒,兄妹必联辔同行,仆从侍女,前呼后拥,约得百余骑,炬密如昼,或有时兄妹偕游,同车并坐,不施障幕,时人目为雄狐。国忠子暄举明经,学业荒陋,不能及格,礼部侍郎达奚珣,畏国忠势盛,先遣子抚伺国忠入朝,叩马禀明。国忠怒道:“我子何患不富贵,乃令鼠辈相卖么?”遂策马径驰,不顾而去。抚忙报父珣,珣惶惧得很,竟置暄上等。未几,即擢为户部侍郎。
会关中迭遭水旱,百姓大饥,玄宗因霪雨连绵,恐伤禾稼。国忠却令人取得嘉禾入献玄宗,谓天虽久雨,与稼无害。玄宗信以为真,偏扶风太守房琯,上报灾状,国忠即遣御史推勘,复称琯实诬奏,有旨谴责。于是相率箝口,不敢言灾。高力士尝侍上侧,玄宗顾语道:“霪雨不已,莫非政事有失么?卿亦何妨尽言。”力士怅然道:“陛下以权假宰相,赏罚无章,阴阳失度,怎能不上致天灾,但言出即恐遇祸,臣亦何敢渎陈?”台臣不敢言,而阉人反进谠论,虽似持正,实属反常。玄宗也为愕然,但始终为了贵妃,不敢罢国忠相职,国忠以是益骄。
唯安禄山出兼三镇,蔑视国忠,国忠遂与他有隙,亦言禄山威权太盛,必为国患。玄宗不从。陇右节度使哥舒翰,先时同禄山入朝,禄山胡人,翰系突厥人,互有违言,致生意见。适翰出击获胜,收还九曲部落,九曲见四十二回。杨国忠遂奏叙翰功,请旨封翰为西平郡王,兼河西节度使。看官不必细猜,便可知国忠的用心,是欲与翰联络,共排这大腹胡哩。国忠既恃翰为助,又屡言禄山必反,玄宗仍然未信。国忠道:“陛下若不信臣言,试遣使征召禄山,看他果即来朝否?”玄宗乃召禄山入都。禄山奉命即至,竟出国忠意外,于是玄宗愈不信国忠。禄山至长安,正值玄宗至华清宫,乃转赴行宫朝谒,且泣诉玄宗道:“臣是胡人,不识文字,陛下不次超迁,致为右相国忠所嫉,臣恐死无日了。”玄宗慰谕道:“有朕作主,卿可无虞。”待禄山趋退,意欲授他同平章事,令太常卿张洎草制。国忠闻信,忙入阻道:“禄山目不知书,虽有军功,岂即可升为宰相?此制若下,臣恐四夷将轻视朝廷呢。”玄宗乃命洎改草,止授禄山为尚书左仆射,赐实封千户。禄山不得入相,闻为国忠所阻,益滋怨恨,因自请还镇,且求兼领闲厩群牧等使,并吉温为副。玄宗一一允从。禄山得步进步,并奏言所部将士,前时出征奚契丹,功效甚多,应不拘常格,超资加赏。乃除拜将军五百余人,中郎将二千余人。所求既遂,即辞回范阳。玄宗亲御望春亭,设宴饯行,特赠御酒三杯,赐给禄山。禄山跪饮毕,叩首道谢。玄宗道:“西北二虏,委卿镇驭,卿无负朕望!”禄山答道:“臣蒙皇上厚恩,愧无可报,一日在边,一日誓死,决不令二虏入侵,有烦圣虑。”寇尚可御,似你却不易防,奈何?玄宗大喜,自解御衣,代披禄山身上。禄山又喜又惊,慌忙谢恩而去,疾驱出关,舍陆乘舟,沿河直下。万夫挽纤相助,昼夜兼行数百里,数日抵镇,方语诸将道:“我此次入都,非常危险,今得脱险归来,可为万幸。但笑那国忠日欲杀我,终不能损我毫发,我命在天,国忠亦何能为呢?”俨然王莽口吻。部将一律称贺,因置酒大会,犒壮士,选良马,日夕经营,不遗余力。那深居九重的玄宗皇帝,总道他赤心可恃,毫不见疑。
禄山且遣副将何千年入奏,请以蕃将三十二人,代易汉将,玄宗仍欲照行。同平章事韦见素,方为国忠所荐,得参政务,因亟至国忠第中,语国忠道:“禄山久有异志,今又有此请,明明是要谋反了。”国忠顿足道:“我早料此贼必反,怎奈主子不听我言,屡说无益,日前东宫进言。也一些儿没有成效,奈何奈何?”见素道:“且再行进谏何如?”国忠点首,约于次日入朝,同时谏诤,见素乃归。翌晨与国忠进见,甫经开口,玄宗即问道:“卿等疑禄山么?”见素因极言禄山逆迹,明白显露,所请万不可从。玄宗全然不理。国忠料不能阻,缄口无言。及退朝,顾语见素道:“我原说是无益的事情。”见素想了一番,便道:“有了有了。禄山出都时,高力士曾奉命送行,返白皇上,说禄山为命相中止,心甚怏怏。据愚见想来,与其令禄山在外,得专戎事,不若召禄山入内,给以虚荣,一面令贾循镇河东,吕知诲镇平庐,杨光
狼子由来具野心,如何反望效忠忱?
主昏不悟嗟何及,大错轻成祸日深。
玄宗既信任禄山,自谓高枕无忧,越发纵情声色。看官欲知宫中后事,待下回再行说明。
语曰:“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玄宗之待杨贵妃及安禄山,正中此弊。贵妃一再忤旨,再遭黜逐,设从此不复召还,则一刀割绝,祸水不留,岂非一大快事,何至有内蛊之患乎?唯其当断不断,故卒贻后日之忧,禄山应召入朝,尚无叛迹,设从此不再专阃,则三镇易人,兵权立撤,亦为一大善谋,何至有外乱之偪乎?唯其当断不断,故卒成他日之变。且有杨妃之专宠,而国忠因得入相,有国忠之专权,而禄山因此速乱,追原祸始,皆自玄宗恋色之一端误之。天下事之最难割爱者,莫如色,为色所迷,虽有善断之主,亦归无断,甚矣哉色之为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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